乡土中国的现代化转型

——朱辉《七层宝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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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竖起来”是短篇小说《七层宝塔》中的神来之笔，也是作者朱辉创作作品的初衷。在小说中，“村子竖起来”是指农村的平房变成了楼房，这也是主人公——老农民唐老爹搬进楼房之后发出的感叹。小说主要描述唐老爹老两口搬进楼房后，与其邻居“没出五服的孙辈”阿虎之间的一系列矛盾冲突。小说从两代人不同的价值观与行为方式的摩擦中，展现了中国农村现代性转型的最新进程，及其带来的乡村变为城镇、农民成为新城市人之后，城镇社会出现的新现象和新问题，凸显了时代转型中农民人际关系的变化及农村现代转型对他们身心的震荡。

小说中，对阿虎形象的塑造——毒死唐老爹家的鸡、囤积居奇贩卖炮仗和丧葬用品、盗挖宝塔地宫等行为，不仅冲击和挑战着唐老爹一直看重与坚守的 “道理”，更击中时代的痛点：城乡对立、城镇化之后失地的农民、农民上楼再就业、新移民的邻里关系等一系列冲突，都透露出朱辉对城镇化转型中种种问题的深切忧思。

《七层宝塔》的作者朱辉，1963年出生于江苏兴化，毕业于河海大学农田水利工程系，因成绩优异而留校任教多年。他是一位典型的理工男，但又爱好文学，尤其是西方文学。在大学期间，他把主要精力都投入创作，写作之余，读完了学校图书馆能找到的几乎所有西方经典。回忆起无奈学了理工科，却依然可以做到成绩优异的过往，朱辉说：“这说明在理性思维上，我可雕，非朽木。”显然，这一段经历对他的创作是有益的，不仅让他拥有缜密的逻辑思维，还让他获得了独特的观察角度与表达方式。“村子竖起来”一个“竖”字，就显示了朱辉与一般作家的不同视角，而且他还触类旁通地将建筑术语“腰眼”，用在文学创作上。作为一位看到任何建筑都能立刻判断出它的内部结构和受力情况的水利方面人才，朱辉知道一座建筑最薄弱的环节，就是“腰眼”。

在《七层宝塔》里，朱辉把故事和人物严丝合缝地放在小说的“腰眼”位置上，达到一种平衡之美，如将主人公唐老爹的种种不适应设为小说的中心。首先他是老年人，接受新鲜事物较慢；然后他从村里的平房搬到楼房，住不惯；再有就是他的处事方式，他什么事情都爱“论理”，做人非常讲原则……朱辉把人物设定好后，将其放入种种因不适应造成的冲突中，唐老爹这个人物便立了起来，故事也顺理成章地发展下去，精准而生动。对于创作故事的初衷，是因为朱辉出身于小镇，并在镇上生活了十几年，对小镇的风土人情、人际关系、生态发展有着天然的熟悉感。他曾写过许多以乡村为背景的小说，如获得第一届紫金山文学奖的《暗红与枯白》等，但在《七层宝塔》之前，他有很多年不写乡村了。朱辉觉得“恐怕还是乡村正处于巨变中，这种变化精彩而激烈，我有点眼花缭乱，难以把握”。

2015年的一次作家深入新农村的活动，让朱辉灵光乍现。当时作家们参观了新建设的楼房，与城市的房子并无区别，也有很大的市民广场。朱辉注意到，广场上的居民有一些明显的特征，说白了就是农民的特征：穿着、谈吐、动作，他们还是农民。当时朱辉的脑中冒出了一个句子“村子竖起来”，也就是平房变成了楼房，那么，进城的农民该如何安放自己的身体和心灵？这句话冒出来后，整部作品就一气呵成了。

两年后，《七层宝塔》发表在《钟山》2017年第4期上。《七层宝塔》直面乡村的现代化转型，围绕生产方式和生活形态的变化，敏锐地打开农民邻里矛盾中隐含的经济、文化、伦理向度，在典型环境中生动地刻画人物，显示了充沛的现实主义力量。2018年8月，《七层宝塔》因此荣获第七届鲁迅文学奖短篇小说奖。

（李琼）

【人物档案】

朱辉

1963年出生于江苏兴化市戴窑镇，当代作家。其代表作有《绝对星等》《七层宝塔》《我的表情》《牛角梳》等。曾荣获第一届紫金山文学奖、第五届汪曾祺文学奖、第七届鲁迅文学奖短篇小说奖等。

主编/白烨 副主编/卓今 湖南电子音像出版社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