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盲运动中的爷孙俩——蒋兆和《给爷爷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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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成立之初，我国文盲、半文盲人数占全国总人口的80%以上，成为阻碍新中国发展与建设的一大问题。为此，自1949年起，党中央发起一场全国性的扫盲运动，旨在提高劳动者的科学文化素养。很快，全国各行各业的人民都积极投身扫盲班、夜校，学习文化知识。艺术家们凭借敏锐的感受力，抓住了这一时代气息和时代精神，在人物、场景、艺术形式及载体等方面对这一运动进行了翔实描绘。这段时间也涌现出诸多反映扫盲运动的美术作品，如《姑嫂选笔》《考考妈妈》《婆媳上冬学》《一辈子第一回》《给爷爷读报》等。蒋兆和创作于1952年的《给爷爷读报》，是因20世纪50年代初期的扫盲运动以及世界和平大会的召开而创作的。蒋兆和选择了传统国画形式，在空旷的背景中略添几枝春柳，将老人与儿童共同读报的瞬间记录了下来。

据蒋兆和之子回忆，《给爷爷读报》创作于1952年底，是蒋兆和看了12月14日《人民日报》头版中关于世界和平大会召开的报道后有感而作。画面中，白胡子老人右手持烟斗，左手放在孙女的肩头；视觉上比老人略低一层的孙女，正在低头翻阅当天的《人民日报》，将内容读给爷爷听，老人微笑着，注视前方的目光似是在展望未来。小女孩胸前的红领巾表明她已经上小学，拥有读书识字的能力，读报纸的行为不仅是为了爷爷，而且是为了自己学文化。蒋兆和选择一老一少的读报场景，一方面表明“读报”在群众生活中已是普遍现象，遍及老人和儿童，即使老人不识字，还可以让“孙女给爷爷读报”。另一方面，从人物性别与年龄层次来看，小女孩与老年男子共同读报学文化，也有着意识形态方面的隐喻。女童作为新中国成立后与男性拥有同等教育权利的角色，本身就代表着新社会与旧社会的对比。年迈的爷爷虽成长于旧社会，但在新社会并未体现出封建旧思想，反而积极学习新知识，这种新旧的双重对比不仅是思想上的，更是国家改天换地之后的“新颜”所在。

此幅作品色彩鲜明艳丽，人物的身体与精神都体现出健康乐观的状态。作者以传统国画笔法勾勒人物的身形与衣着，老人手持烟斗，扶着孙女的左肩，线条柔和，孙女的表情专注认真，且凸显出丰满圆润的质感。对爷爷与孙女的不同笔法的描绘，体现出蒋兆和深厚的传统笔墨功夫。此外，作品中的细节如红领巾、“鸽子”与《人民日报》等，都可作为20世纪50年代艺术作品的代表符号。

12月14日的《人民日报》头版还刊登了毕加索为世界和平大会所绘的和平鸽，蒋兆和将这一细节“嫁接”到《给爷爷读报》中，表达自己乃至全中国人民对和平的期盼与守护，这也与他的另一幅作品《儿童与鸽》的主题形式互为映照。

蒋兆和先后创作了两幅以“读报”为主题的画，除了广为流传的1952年版，还有一个创作于1956年的版本，也收藏在中国美术馆。在1952年版中，爷爷的原型是蒋兆和在外面找来的模特儿，读报的孙女则是他收留且抚养长大的侄女萧承悰；而在1956年的版本中，读报学生以11岁的大女儿蒋代平做模特，读的是《中国青年报》，画面的左上角添了几笔丁香花，并落款“丁香时节”，突出春意盎然，以表现“读报”的内涵。

蒋兆和曾在自序中表明自己的艺术心志，即“我当竭诚来烹一碗苦茶，敬献于大众之前”。“苦茶”入口虽苦，然回味甘醇，这是蒋兆和一生创作的写照。

在中国近现代美术史上，正是那幅表现“众生苦相”的《流民图》将蒋兆和推到大众眼前。此后，他的画面主题一直紧跟现实主义与时代的脚步，因战争画路旁饿殍，因和平画儿童与白鸽，因民族团结画《西双版纳一小姑》。从《给爷爷读报》再看蒋兆和的“苦茶”，此刻已不再是《流民图》时的黄连之苦，而是生活在新时期的味之回甘。

《给爷爷读报》在1953年作为《红领巾》杂志的封面，通过印刷与广泛传播，进入人民大众的视野。1954年9 月，《给爷爷读报》首次印刷成3万张宣传品，后被选入小学生五年级图画课本，走进千家万户，成为一代青少年与其父母辈耳熟能详的画作。而通过扫盲运动，从1949年到1964年的15年间，有近1亿国人学会读书写字，摘掉了文盲的帽子，扫盲运动成效显著。《给爷爷读报》也因真实反映、记录了新时代人们的精神风貌，成为具有社会影响的经典作品。

（刘娜娜）

【人物档案】

蒋兆和

1904—1986年。生于四川泸州，原名万绥。1920年到上海从事服装设计工作并自学西画。曾先后任教于南京中央大学（现南京大学）、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国立北平艺专、中央美术学院等艺术院校，后半生致力于中国水墨人物画的教学，创建了素描基础教学体系。1936年，蒋兆和正式开始创作现代水墨人物画，其代表作《流民图》以现实主义笔法，描绘了战争中人民的屈辱与悲惨，表达了对正义与和平的呼唤。

主编/殷双喜 副主编/丁澜翔 曾小凤 湖南电子音像出版社出品